夏日的夜,就如那欲求不满的中年妇女,一不小心就湿了。 昏黄的路灯下,一个浑身早已被汗水打透的高瘦青年, 正拎着大包小包各种零碎东西往前走着。 可能是走了这么久的路实在是累了,亦或是需要一根烟的时间来考虑一下,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。 青年放下了拎着的东西,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包皱皱巴巴的红塔山,取出一根点上,深深的吸了一口。 随即他转头,看向跟着自己的妹妹,带着愧疚的语气开口道: “都怪哥不好,让你现在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,看来今晚咱俩得睡银行的ATM厅了,不过哥向你保证,不管用什么办法,明天我一定会给咱俩找到一个可以住的地方。” 妹妹并没有回应什么温情的话,只是踮起脚,替哥哥擦掉了额头上的汗水。 青年名叫李霖,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村孩子,之所以和妹妹来到津都这座大城市,这一切都还要从三个月前说起。 三个月前,19岁就早已辍学的李霖像往常一样,在工地干着活。 骄阳似火炙烤着大地,19岁辍学上工地,这不是什么稀罕事儿,没什么可说的。 下班已经天黑,回家的路上经过一家服装店,不像往常那样径直驶过,今天李霖停下了摩托车, 走进了店里。 妹妹的11岁生日快到了,他决定买下那件妹妹喜欢碎花连衣裙, 尽管它已经抵的上自己三天的工资了。 这件连衣裙是他和妹妹好些天前逛街时候看见的,进店一问价格,然后就没然后了。 提着给妹妹买的连衣裙,李霖往家的方向驶去。 妹妹名叫李菲,今年11岁,在上五年级,虽然年纪还小,但个子已经很高,可能是因为家族早熟基因的缘故,看着完全不像个小孩,倒像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。 山路崎岖,加之天又黑了,骑着这辆不知几经几手的摩托车,将近一个小时才到家。 来到家门口,打开老旧的的铁皮大门,把摩托车推进了院里,看见屋里黑着并没有开灯, 李霖关上大门的同时,开口喊了两声妹妹的名字,但并没有人应答。 朝屋里走去,李霖疑惑妹妹去哪了,平时放学都会准时回家,今天这是怎么回事? 开门进屋,当李霖打开灯的那一刻,整个人都傻了,只见妹妹躺在地上,头上还流着血,自己的父亲抱着酒瓶,躺在炕上,正在呼呼大睡。 看着呼呼大睡的父亲,李霖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,来不及多想什么,李霖抱起妹妹赶往了医院。 自己的父亲原本不是这样的,可自从五年前母亲跟有钱男人跑了之后,父亲便开始酗酒赌博,喝醉了,回家之后撒酒疯,赌输了,回家之后砸东西。 以往父亲回家后也只是无能狂怒,最多砸点家里不值钱的东西,看来父亲现在是已经彻底疯了。 好在妹妹的伤势并不严重,只是轻微脑震荡昏了过去,缝合了伤口,在医院陪了妹妹一个晚上,第二天一早,李霖揣着一个酒瓶子,回到了家。 进屋二话没说,就把还在炕上呼呼大睡的父亲给开了瓢。 “听说了吗?老李家那小子给老李一酒瓶子干的满炕都是血,人现在还躺在炕上下不了呢。” “我听说是老李又撒酒疯了,给自己小女儿开瓢了。” “这一家人真有意思,没事相互开瓢玩。” “那就是一窝囊废,媳妇跟人跑了,现在整天就知道喝酒赌博,下不来炕才好呢,就是可怜了那两个孩子了,娘跟人跑了,爹现在又是那么个德行。” 事情很快就在不大的村子里传开了,东一嘴西一句,说啥的都有。 这些闲话,太阳一晒,风一吹,也就不剩多少了,可这操蛋的日子,任凭风再大,太阳再毒,也始终好不起来。 在回医院的路上,李霖转过头看了一眼这个落后闭塞的小村子,一个大胆的想法,在他脑中出现。 来到医院,妹妹已经醒了,犹豫许久李霖还是开口,和妹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。 摸了摸包着纱布的脑袋,妹妹看着哥哥,点了点头。 想要逃离一个地方,说来简单,其实是一件很难的事情。 那个地方的小孩子很早就辍学出来打工,上工地,进电子厂,冬天一回家除了喝酒就是赌博; 那个地方女孩十八九岁就会结婚,在自己还是孩子的年纪就早早生下孩子,接着就要开始准备孩子结婚的彩礼钱,房子,车子,这就是所谓的好日子。 总管书里有一句写的极好:混吃等死,小富即安,飞黄腾达,是因为各有各的缘法,未必有高下之分。 可若有一天,一个从小在野狗堆里刨食吃的泥腿子,突然想要离开那个破地方,想要飞黄腾达做人上人,又会是个什么光景。 三天后,办完妹妹的休学手续,拿着从工头那里领来的六千块钱,兄妹二人坐上火车,选择离开这座从小生活的小县城。 送外卖在有些人看来可能是一件苦差事,可为了生活,这点儿苦真的不算什么。 几经辗转,来到津都这座大城市的李霖,在给妹妹找学校期间,便送起了外卖。 时间总是过的很快,眨眼间,已经来到津都三个月了,一切好像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,自己的工资足够维持兄妹二人简单的生活,妹妹的学校也有了眉目。 可天不遂人愿,意外说来就来。 李霖在送餐的路上,给人家车刮了,身手矫健的李霖眼看大事不妙,扔下电动车转身就跑,可车上正好坐着三名膀大腰圆的大汉,没有跑掉的李霖被抓了回来,虽然没有被暴打一顿,但三个月好不容易挣来钱几千块钱,全部赔给了人家。 俗话说的好,福无双至,祸不单行,月租的房子也到期了,接着便出现了小说开头的一幕。 时间回到现在。 抽完一根烟,李霖和妹妹提起大包小包继续上路,寻找这附近可以暂时过夜的银行。 路过一座桥时,李霖看见一个女人站在桥边,只是瞟了一眼,没有多看,便和妹妹便继续往前走着。 可没走多远,兄妹二人便听见了‘噗通’一声,转过身去,刚刚还站在那里的女人已经不见,两人连忙往桥下的河里看去。 水里的女人正在拼命挣扎,可能是后悔刚才的决定,也可能是临死之前身体的正常反应。 李霖放下手里的东西,掏出手机和裤兜里那包皱皱巴巴的红塔山,就往女人跳桥的方向走去。 妹妹并没有太担心哥哥,因为在她老家那边有条河,哥哥从小就在里面凫水,水性是极好的。 来到女人跳桥的地方,李霖一跃而下,很快就游到了女人身边,先是一把抱住女人,让其不再挣扎,随后一个胳膊夹住女人,便向岸边游去。 在游向岸边的过程中,李霖抱着女人的那只胳膊碰触到了从未体验过的柔软,让这个母胎单身19年的年轻人有点不知所措,慌忙间李霖竟然松开了抱着女人手,女人再次呛了一口水,李霖又连忙抱住女人,红着脸向岸边游去。 游到岸边,李霖将女人拖了上去,他将女人从后面抱住,拍拍女人的后背,女人咳嗽着,吐出了刚才呛进去的水。 女人这时也清醒了过来,看了看救起自己的李霖,扭过头,突然间便开始哭了起来。 李霖安慰着女人,在女人连哭带说间,也算是大概了解了女人跳河的原因。 女人名叫叶晴,今年32岁,十年前与丈夫结婚,不久后两人便生下了个孩子,可孩子出生便患有先天性心脏病,丈夫得知孩子有病后,便选择了离婚,留下母子二人相依为命,刚开始的时候,还会不定时的发点儿抚养费,可没过几个月,整个人便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般,再没有了消息。 一个离婚女人还带着个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孩子,没有几个男人会娶这样的女人,所以这些年来她也一直没有再婚。 苦日子也是日子,一天一天总能熬过去,这一熬就是十年。 可最近接连的发生的两件大事,将这个硬撑了十年的女人给彻底击垮了。 父亲突发脑溢血,现在还在医院不省人事。 自己带着孩子去医院检查,医生说如果一年之内再不给孩子做心脏移植手术,孩子也将命不久矣。 女人实在是撑不住了,老天没有这样欺负人的,最后女人便选择了投河自尽。 看着还在不停抽泣的女人,李霖心里苦笑,这世间的苦难, 好像都让他和他身边的人遇到了,这贼老天,真够意思。 这时妹妹也从桥上绕路来到了岸边,看见哥哥救起了女人,妹妹朝哥哥笑了笑,又转头看了眼桥上,对哥哥说道:“哥,既然人已经救上来了,咱们还是赶紧上去吧,不然桥上那些东西被人拿走了怎么办。” 李霖起身摸了摸妹妹的头,继而朝叶晴说道:“只要活着,总会有办法的。” 就在叶晴准备起身时,还没走出几步的李霖却突然回头,朝叶晴忸忸怩怩的说道:“那个……那个……你家还有住的地方吗?我和妹妹……” 就这样,兄妹二人有了新的落脚地,三人往叶晴家的方向走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