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天哪,以后再不能这样了!”我叽里咕噜抱怨着,将闹钟关闭, 闹钟上的数字仍然模模糊糊,现在是早上六点,我必须在一个半小时内到达办公室。 通常情况下,我会在去办公室之前做瑜伽锻炼,可今天不行。 我必须花更长的时间淋浴洗漱,希望能清空脑子里的眩晕和混乱。 区域经理希望在一个新的房地产项目开盘之前召开一次会议,我必须呈现出自己最好的状态。 我拖着身子坐起来,一缕黑发掉到眼前。 我仍然能闻到浓重的酒精和烟草味道。 昨天有人抽烟了? 我从来不抽烟,或者我吸了一口? 一晚上都在喝酒泡吧,我的记忆还是一片混乱。 锃亮冰凉的硬木地板没有降温效果,也不像往常那样光滑舒适。 昨晚穿过的衣服和裤子皱皱巴巴躺在地板上,等着我去收拾。 我故意绕过脏衣服,只能等到晚上回来再说,这会儿我得去上班。 我打开淋浴旋钮,等待花洒喷出的水慢慢变热。我扭头看看浴室镜子,惺忪的眼睛布满血丝。 “任莎啊,你是个笨蛋!”我自言自语骂了一句。 昨天不该泡吧的,上班期间我从来不做这种事。 可我实在太高兴,不是每一天都能得到升职这样的好消息。 区域经理昨天找我谈话,有意提拔我做门店店长。 在大众眼里,我的职业更通俗的叫法是卖房子的中介。 我赶上了好时候,毕业时正值房地产业蓬勃发展,我从一个中介实习生到房产经纪人,仅仅用了一年时间。 之后再用三年做到高级房产经纪人。 转眼五年过去,我的努力得到回报。 我将拥有自己的门店和办公室,上面挂着一块烫金铭牌,刻着我的名字。 生活非常好,老天非常优待我。 我一会儿得给奶奶打个电话,昨天下班时我就迫不及待将好消息分享给她,但一直没有得到回复。 泡吧回家时已经是午夜,她仍然没有回复。 我的父母在我十岁时去世,他们外出打工,因为工友的操作不当,双双殒命于一场施工事故。 从那以后,一直是爷爷奶奶将我养大,爷爷去世后,奶奶成为我唯一的亲人。 没有她的爱和支持,我根本不会有今天的成就。 我打起精神,计划这一天的工作任务和目标。 为了自己,也为了抱答奶奶,我一定要加倍努力工作。 我快速将头发上的洗发水冲洗干净,然而浓重的烟酒味必须冲洗两次才能彻底去除。 之后,我还要吹干又厚又长的头发。 这会花很多时间,但如果没有干净的头发,我根本无法开始新的一天。 洗完澡走出淋浴间,我的大脑已完全清醒。 今天的会议,区域经理不会对我松懈要求,我必须全力以赴。 我用毛巾擦干自己,然后擦掉镜子上的蒸汽。 明亮的灯光照在带有银色斑点的深蓝色花岗岩瓷砖上,同样的款式延伸到浴室的墙面和洗漱台。 我喜欢这个浴室的装修风格,事实上,我喜欢整个公寓。 当我不在办公室时,这是我的避风港。 面积不大,但按这个城市的标准也算宽敞。 更重要的,楼下就有地铁站,离我工作的地方只有二十分钟的路程。 这不是我的房子,但却是我吃饭睡觉、放松解压的天堂。 当年我升上高级房产经纪人,第一件事就是搬出和其他打工族合租的公寓。 我的整个生活都围绕着工作,独立租住一套公寓,也算是犒劳自己的礼物和奖赏。 我的收入其实可以贷款在近郊买房,但我一直下不了决心。 最直接的原因是通勤时间翻倍,影响到我的工作效率,更不用说对于将来的不确定性。 内心深处,我知道自己在房地产这一行无论多成功,都不会是安身立命的长久之计。 光这一点就让我对买房的主意退避三舍,现在只是趁着行情比较好,拼命努力多多积累。 记得租房时,当房东告诉旁边有一个市重点幼儿园,我差点儿笑出声。 我没有时间谈恋爱找老公,更不用说养孩子了。 我也动过念头,尤其被工作搅扰得筋疲力尽、或者某位难缠的顾客让我满腹委屈时,我会想找个人嫁了会不会好一些。 更不用说,身体里的生物钟也在时不时提醒我该做这个年龄女人都在做的事儿。 想想真不公平,如果你是男人,三十二岁被称为黄金单身汉,可女人就是大龄剩女,这也太不公平了! 我摇摇头,走出淋浴间,不喜欢脑袋瓜绕到这个念头,再想下去,准没好结果。 我擦干身体、包住头发离开卫生间,又花了半个小时吹干头发,然后编成辫子在脑后打了一个牢固的结,再用发夹固定。 我打开衣橱,从挂杆上拿出一套深蓝色套装,配上清爽的白衬衫和黑色高跟鞋,又在耳垂上挂上闪亮的珍珠,手腕上系好天星女表。 对着镜子画上不浓不淡的工作妆,使整个人的外貌形象更加精致完美。 每天上班,我的衣装和容妆都会有稍许变化。 谈不上紧追时尚潮流,大部分都是网上买的促销品,和奢侈名牌更是边儿都不沾。 然而,我对自己非常满意。 做房地产这行,给人留下谨慎保守的形象非常重要。 我挎着包走出公寓大门,时间还不到早上七点。 然而,马路上已经车水马龙。 每个人都脚步匆匆。 我也加入其中,朝着街口的地铁站奔去。 我在最后一秒钟挤进地铁车厢,站稳一个位置后,我拿出手机看了遍这次会议的备忘录,记下重要的信息,又在脑子里想了想可能会遇到的问题及解决方案。 会议定于上午七点二十三分,我的老板有个奇怪的习惯,安排会议的时间总是有零有整。 他说这样人们迟到的可能性较小,我对此不置可否。 我从不迟到,这是我多年养成的习惯。 即使玩了一个通宵,我也不会因此耽误工作。 我从地铁站走出来,又刷了遍手机的消息,奶奶还是没有给我回音。 我皱起眉头,从昨天早上她就没有再回我手机消息。 这很不平常,要知道奶奶现在一大乐趣,就是在闲暇时捧着手机刷短视频。 如果我给她发消息,奶奶断不会错过,更不会没有回音。 这时,手机铃声忽然响起,是一串陌生的手机号码。 这个电话不是打给我的工作号码,表示肯定不是某位潜在顾客。 我接通电话,祈祷不要和某个推销广告的小哥小妹打交道。 我也是搞销售的,很容易惺惺相惜,但不是今天早上。 “是莎莎么?任莎?”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从电话里传来,一点儿不像推销员过分热情洋溢的问候语气。 “是我,”我答道,现在推销员换风格了么?内心深处又觉得不像,这声音确实有几分熟悉。 “莎莎,是我,任北岳。”那个男人自我介绍道:“我不知道你是否记得我,很久以前你还住在旬村时,你叫过我任叔。我现在还住在旬村,和你奶奶离得很近。” 我皱起眉头,我当然记得村里有这么一个人,尤其是奶奶两年前将我们家的责任田全部出租给他。 奶奶年龄大了,照顾不过来地里的事儿。 她不舍得卖掉,能出租是最好的,而且任叔种地确实很在行,可以说旬村的农业现代化种植和他密不可分。 不过,任叔名声不太好,奶奶警告我离他远一点儿。 奶奶一辈子都在警告我远离所有有暴力倾向的男人。 “是啊?任北岳,任叔啊,我当然记得你,我家的地就是您在帮忙种呢!”我小心说道,心里纳闷他究竟有什么事儿找我。 “莎莎,抱歉,我有一个坏消息,关于你奶奶……” 我在店门口一下子定住身形,直到身后有同事小声提醒,我才赶紧让到一边,方便同事开锁进大门。 “她怎么了?”我心跳加快,急促地说道:“我奶奶出了什么事儿?我要和她说话。”奶奶不可能有事儿,我昨天才和她通过电话,或者是前天? 糟糕,事情接二连三,我竟然忘了时间。 也许是上个星期日,无论多忙,奶奶和我每个星期周末都会视频。 “对不起,莎莎,这也是我给你打电话的原因。”任北岳说道:“咱们村的吴婶昨天下午去找你奶奶时,发现她在床上昏迷了,直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。” “我的天啊!”我忍不住惊呼,怪不得我一直没收到奶奶的信息,原来她真出了事儿。我昨晚竟然还在酒吧喝了一晚上酒,我恨死自己了! “她现在已经在医院,情况非常不好,应该很快会有人给你打电话。”任北岳叹了一口气说:“我告诉他们我会先和你联系,我想你可能已经忘了,但我还记得你小时候的样子,也知道你和你奶奶非常亲,我想先预先告诉你一声。” 任叔的好心让我感动,原本发热的眼眶再也忍不住,一颗颗眼泪掉了出来。我想说谢谢,但张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。 “你赶紧回来一趟吧!”任北岳说道。